誰都知道無生劍是怎樣一種劍。

“我們先回去。”風華臉色一沈，率先走了進去。

東殿裏，巫梵束手無策，看冷石現在的樣子，好像是中毒了，偏偏又受了熙原那一擊，現在還沒暈過去已經算好了。外面匆匆傳來一陣腳步聲，巫梵擡頭就見辜彼岸被風華抱了進來，沒等巫梵開口，風華先解釋道：“她內力透支，休息就好。冷石怎麽樣了？他中了無生劍。”

巫梵接過辜彼岸的動作一頓，他怎麽會不知道無生劍是一把毒劍。“神君在房間裏，你們先過去，我把小岸安置好再來。”

冷石深知自己中的是無生劍，絕無活下去的可能，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修為尚高，只怕還沒回到東殿就已經魂飛魄散了。只是，自己的內力早晚會被無生劍耗盡，自己死倒沒事，只可惜，沒能把比宮這個最大的禍害除掉。

“神君！”青依最先跑了進來，隨後來到的分別是風華、隱清、青木等。

“冷石，你……”風華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。你中劍了沒事吧？無生劍的毒沒解藥？這些說了也是白說，大家都知道，最終也是沒了下文。

“小岸怎麽樣了？”冷石還像正常人一樣問他們，畢竟他最放心不下的，就是辜彼岸。

青依說道：“她沒事，只是內力透支，休息就好了。不過有一個好消息，她成神了。”冷石聞言淡淡一笑，這是他少有的笑容，就像是冬日裏那種鵝黃色的暖陽，雖然淡，但很溫暖，偏偏現在看來那麽淒涼，都這樣了還笑。“無生劍真的沒有解藥嗎？”她才不相信沒救呢！

冷石淡淡道：“有沒有解藥有什麽關系呢？完成使命就好了，只可惜，還沒把比宮就地正法。”

“都這時候還不想想你自己，比起你她一個比宮算什麽？沒了你我們對付比宮有什麽意思？冷石，你不要總是把責任放在第一位很不好？”風華聽不下去了，他知道對於冷石來說，責任大過自己的命，可是責任就真的那麽重要嗎？重要到連命都可以不要嗎？他沒說出來這句話，現在自己都管不好還管別人幹什麽？

“你們出去吧，我想休息一會兒。”冷石說道，這是逐客令。

“好，我們出去了。”風華正要說什麽被隱清截住了話頭，硬是被眾人拉了出去。

那麽多人走出去了，房間裏頓時空空蕩蕩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他還沒給自己處理傷口。他知道風華擔心他的安危，但是他最清楚自己的情況了，沒想到自己最後是被無生劍刺死的。不過也無所謂了，人終有一死，何況神呢？六界之內沒什麽可以長存。

照顧好辜彼岸，巫梵又急急地到了冷石房裏，沒敲門就直接進去了。剛才碰上風華一行人，心中明白冷石不過不想見他們為他難過，哪會是休息？推門看見冷石在運功調息，右肩的傷沒處理過，嘆了口氣坐下等他運完功。

“你說你啊，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還不領情，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，到時候小岸看見了還不心疼死。我還不想看見她為你這個樣子傷心。”巫梵硬是扳住冷石不讓他動，一邊給他上藥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，“我知道你快死了，那你死也要死的體面點是不是？好歹你一代神君啊。對不對？我可跟你說真話啊，你……”巫梵一反常態地嘮叨個不停，冷石怎麽會聽不出來其中的原因，不過是不想讓氣氛凝固起來而已，一旦停下來那氣氛能壓垮人的。巫梵一直說話，冷石也不道破，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。他想說，他想回蜀山了，他想在那裏度過最後的時光，但他終是沒有說出口。

“神君！神君！”辜彼岸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找冷石，誰知推門進去時不見人影，心裏正奇怪這會兒怎麽不見人，為此幾乎找遍了東殿的每個角落。這時碰巧遇上了巫梵。“梵哥哥，神君呢？他在哪兒？”

“神君？他不是在房間裏嗎？”

“沒有啊，我每個房間都找過了，沒看到他！”辜彼岸一聽急了，“那會去哪兒？我觀微看一下。”說著她閉上眼用心觀察著每一寸地方，當她最後把希望放在蜀山上時，終於在恕心崖上找到了那一抹白衣。“找到了！”辜彼岸睜開眼驚喜地叫道，“在蜀山！我先過去了！”辜彼岸急忙跑出東殿，巫梵雖不知道什麽情況還是跟了上去。

阮榛把瑤宮每個地方都看了個遍，值錢的東西倒不少，不過他不想要，他是想找找有沒有丹藥秘籍什麽的，或許對辜彼岸他們有用，此時此刻他也不能為他們做什麽，找點東西倒是可以的。

魔界歸順妖界那天他不在，現在才回來的，見魔界一個活物都沒有，便進了瑤宮，現在索寂不在了，這瑤宮進進出出的也沒人管，就無所謂了。

一個一個房間找過去，最後是一個紫色的房間，布置得很漂亮很華麗，不像是索寂住的地方，莫非……是小岸的？他想著，開始動手找了起來，以他多年在勾祭殿偷金銀珠寶的經驗來看，暗格是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。

翻完衣櫥翻床底，翻完床底翻書架，最後只剩下梳妝臺了。

一一掃過去，臺上也沒放什麽東西，倒是一個水晶瓶吸引了他的註意，紫色的液體折射著晶瑩的光，阮榛也算是見過不少寶貝的人，一聞就知道那是九芊紫鳳露，卻不知是辜彼岸留下來的。這可是好東西啊，收了！阮榛揣進袖子裏。

梳妝臺下面有幾個抽屜，不過都是空的，阮榛趴在上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，忽見前面不知從哪兒爬出一只小蜘蛛，他平生怕的就是這種小小的東西尤其是蜘蛛，“哇”地叫了一聲跳到一邊，待蜘蛛爬遠了才重新回到梳妝臺旁。

觀察了半天，只看見這鏡子是固定在梳妝臺上的，不是擺在上面，那小蜘蛛是從哪兒出來的？仔細一看，鏡子周邊竟有一條小小的縫隙，那看來這有問題啊。

阮榛抱著鏡子左搖右晃，不見絲毫動靜，猛地向上一拔，整個人翻倒在地上。

坐起身，鏡子下面居然連著一個豎著放的抽屜，一本書掉在自己腿上，拿上來一看，竟是一本天界失蹤已久的秘籍——《閬苑秘錄》，聽名字似乎與秘籍沒多大關系，可是這真的是一本極好的秘籍，裏面記載了許多上乘的內功心法，一定對小岸他們大有幫助。阮榛又把書揣進懷裏。

隨手翻了翻，扉頁夾著一張紙條，是索寂寫的：小岸，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找到這本秘籍，我也是偶然間得到它，如果你找到了，不必告訴我，只希望不要用它來對付我。很感謝五年來你的陪伴，或許有一天，我會被你們打敗，我也不求你記得我，只求你要好好照顧自己。正邪不兩立，但是，你終是我一生中最愛的人。索寂。看著話頭好像是後來才放上去的。

“可惜呀，她都沒找到這本秘籍，不過魔尊，對你來說，小岸應該是你唯一的救贖了吧。”阮榛嘆了口氣，把紙條夾了回去，隨後離開瑤宮。

辜彼岸正向蜀山趕去，半路上剛好碰到了阮榛。“榛子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“我在瑤宮裏發現了兩樣寶貝，九芊紫鳳露和《閬苑秘錄》，都是上好的東西啊！”阮榛拿出兩樣東西，“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，只能找到這些東西了。”

巫梵翻著《閬苑秘錄》道：“《閬苑秘錄》可是天界失蹤已久的秘籍啊，神索寂怎麽會有？”正說著，他翻出了那張紙，一看開頭便給了辜彼岸。辜彼岸接過一看不禁又陷入了哀傷，她知道索寂對自己好，也愛自己，可惜真的是物是人非了。

“怎麽了？”巫梵見她臉色不太好。

“沒事，我們快點去蜀山吧，榛子要不你和我們一塊去吧！”辜彼岸又道，“忘了給你們互相介紹了，這是我在瑤宮的好朋友阮榛，他是人不是魔，這位呢，也是我的朋友，巫梵。那我們趕緊去吧，神君中了毒，我不想他……”她停住了，實在不想說出最後那個“死”字。

“這一眨眼，怎麽人都不見了？”青木跑遍了整個東殿不見一個人影。

“你說誰不是人呢？”青依剛從往生鏡裏面睡醒，雖然她也知道人都不在，不過一定有事出去了。

“你是人嗎？你不是神嘛！”青木指著她說道，一臉的吊兒郎當，讓青依不禁想動手不動嘴。

“對啊，所以說你應該說神都不見了，天界沒有人。”

“對啊，那我說的也沒錯啊，沒有人了啊。”

青依一時接不上話，青木主動問她：“你叫什麽名字？我叫青木。”

“哼，青依，楊柳依依的依。”

“哼青依？這名字好奇怪啊。”

見青依要發作，青木連忙改正：“好好好，青依姑娘，我們都姓青，不如你做我妹妹啊？”

青依看向他，幾秒後非常嫌棄地看著青木：“真不知道南宮哥哥怎麽會跟你做朋友。”

“你說辰焰啊，”青木恢覆正經的模樣，“可是好久沒見到他了。”

“你也沒見過他？那他會在哪兒？”青依自言自語，觀微也找不到，不會又用了萬隱玉吧，不要啊！距離冷石被救出來已經過了四十九天了啊！

青依猜得沒錯，南宮無辰又用了萬隱玉。

——黃泉救出冷石之後的劇情分割線——

那天他救出冷石後，一個人出了黃泉哪兒都沒去，直接去了群妖殿。他路上走的很慢，想多看看沿途的風景，他即將回到他的歸宿，再不停下來看看就沒機會了。

“辰焰啊辰焰，你讓我說你什麽好？我原以為你要這血咒做什麽，原來是去救冷石。”比宮坐在她那張寬大的寶座上，一派氣定神閑，“算了，反正我有的是對付他的辦法，況且一命抵一命，也正好。”原來那天南宮無辰說有事是問她有沒有能喚回一切生物的咒術，比宮游遍四方什麽沒有？當即說明可以告訴他，條件是一命抵一命，他必須吃下她煉的丹藥，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可活。南宮無辰二話不說便答應了，這才得道血咒救出了冷石。當時的他，離死亡只有四十九天的時間。

他把要說的都告訴了冷石，讓他好好的幫他照顧辜彼岸，他自己跟索寂一樣，在遇到辜彼岸後才知道這世間有一種東西叫快樂，還有一種感情叫愛。現在這樣也好，當初他對辜彼岸隱瞞身份本是不該的，只希望日後小岸能對付比宮，為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報仇。

“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？不稱霸六界只是和他們玩一場殺人游戲。”南宮無辰看著比宮，他只覺得眼前這個綠衣女子比索寂還殘忍。

“當然有意思了，你怎麽會明白一個女人的心思？尤其她是一只敏感、漂亮的貓呢？”比宮輕輕一笑，眼神霎時淩厲起來，“然而，身為妖後的我自然不能和那些普通的妖魔一般心思，他們的野心驅使著他們去奪得六界、稱霸天下，而我，不追求功名利祿，只想靜靜地看一場戲，戲的名字叫做，六界全亂。”

“奉勸你不要光顧著看戲，這場戲反映的可是現實，難保有一天你會成為戲中人。”

“是嗎？”比宮故作驚訝狀，“你這是在勸我奪得六界啊？”

“隨你怎麽想，”南宮無辰面無表情，“不過，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。”

“聰明？哈！”比宮一聲冷笑，“縱觀六界，誰能比我聰明？我看，也就冷石能與我比一比了。這些日子你隨便走走，最後一天記得回來，我帶你見冥王冥後最後一面，順便讓你們敘敘舊，我也不是不近人情。”

“那就多謝了。”南宮無辰語調沒有絲毫起伏，毅然離開了群妖殿。

比宮在他身後“呵呵”一笑：“不用謝我。”

“上次你給他血咒，他去把冷石放了出來，你還放他走幹什麽？”熙原來時碰到了南宮無辰。

比宮慵懶的聲音在殿上響起：“反正也是個將死之人，我好心放他去看看最後的風景又怎麽了？”

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，在那麽一瞬間，南宮無辰覺得自己的心好空，好澄明，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一種叫做輕松的感覺，從前他活得太累了，真正面對死亡的那一刻，他的心裏只有無盡的坦然。死亡，一直是萬物最好的歸宿，可以得到永恒的清靜，沒有喧囂、沒有世俗的紛擾，這樣多好。

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，南宮無辰依言來到群妖殿。比宮一早在那裏，或者說，她本來就在那裏，見他來了，不由笑道：“辰焰魔君來了，既然來了，跟我走吧。”說著，比宮起身向外面走去，她那高傲的身影在南宮無辰看來有點諷刺的意味，盡管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。

關押室是一間一間分開來的，各派掌門長老都被關在這兒，幽暗的通道只走了一半，比宮就停下了腳步：“就是這兒了，好好享受最後的時間吧，辰焰魔君。”比宮讓小妖開了鎖，自己便施施然走了出去，她不怕有人出逃，這裏裏三層外三層都是結界，逃不出去的。

冥後正在小憩，她向來是淺睡，聽見一絲細微的動靜就會醒來，一睜眼見是南宮無辰不由得一聲驚呼。

“辰兒！”

“娘。”

冥後急急將南宮無辰擁入懷中，不停地叫著他，這可是自己的孩子，難道他也被關進來了？

“娘，您和爹在這兒沒受過虧待吧？”

“沒有，辰兒，你怎麽來了？難道你也是被關進來的？”冥後看著南宮無辰，一臉的擔憂，她死沒事，放不下的只有這個與她分別多年的兒子。

南宮無辰搖頭：“不是，我是來看您和爹的，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，對了娘，如果以後小岸他們打敗了比宮，您就幫我把這份契約書和傳音螺交給她。”南宮無辰說著拿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和一只傳音螺。

“契約書？什麽東西？你的嗎？”冥後看著那張紙，不禁訝然，“你曾與魔界簽訂契約，終身為魔，從你失蹤後的一個月起，你就成了魔界的人？你為什麽不跟娘說？當年你為什麽會失蹤？”當年南宮無辰從冥界失蹤後音訊全無，也只是上次因為歷練才第一次回去的。

“其實，我當年失蹤是因為你們一直束縛著我，我想有自由，我想自己出去闖闖，不想走你們給我鋪好的路，我有自己的雄心，我想走自己要走的路，所以，我到了魔界，成為了魔君。我托您把契約書交給小岸，只是想讓她知道我最真實的身份，我隱瞞她的太多了，只能用這種方式補償。”隱隱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，南宮無辰趕緊結束對話，“娘，我先走了，不用叫醒爹，我還有事。”南宮無辰再次擁住冥後，極力忍住翻湧的情緒，他知道這麽多年他的失蹤是沒辦法彌補的了。

爹，娘，兒子只能說，對不起了。他沒有再看冥後，每一次見到他們，都會感覺自己的一生都是錯。

身體裏的力量被一點一點地抽走，他強撐著來到冥界的宮殿門口，那是他出生的地方。

“噗通”一聲，他跪倒在宮殿門口，最後一絲力量也毫不留情地流逝，身體漸漸透明，越來越輕，仿佛飄在雲端，最後，什麽都沒了。

爹，娘，小岸，來世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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